2017年,故事工廠推出第4號作品《莊子兵法》;時間來到2022年,該劇以「臺灣也有魷魚遊戲」為題進行銷推廣。魷魚遊戲與莊子兵法有類似的故事模組:悲劇的人、密閉的遊戲、死亡免責條約、高額獎金。在面對死亡之前,人生宛如有錢萬事皆可解,在死亡之後,人生宛如萬事皆可視之為無物。
人物簡介
《莊子兵法》聚集了各種人生苦難,六個有著截然不同人生與生命困境的人因緣際會來到一場無法回頭的密室解謎遊戲。
尋求靈感的懸疑小說家-星期五|目的:靈感
靈感枯竭、婚姻破碎,人生無望!小說家星期五企圖以不擅長的密室解謎為題材力球突破風格侷限,期待在這場遊戲裡找到創作靈感。星期五之所以選擇密室解謎作為突破的題材,起因是妻子的外遇對象是以該題材出名的作家。因此星期五在密室解謎的遊戲裡所探索的,一是創作靈感,二是企圖理解妻子外遇的原因。
渴望人氣攀升的網紅-小艾|目的:人氣
打開鏡頭,生活的每一刻都被攤在陽光下,每一個情緒都是小艾賺錢的工具。但關掉鏡頭後,人生並不是每一個片刻都快樂有趣,也不是每件事都值得分享。小艾想知道到底何者才是真實的自己?是否被眾人肯定,人氣排行在前幾名,才能定義自己存在的價值?
單純追求刺激的富家公子-Alpha|目的:刺激
Alpha的人生味如嚼蠟,只好以玩世不恭的態度面對生命的一切,以訕笑、嘲諷面對外界的苦痛,期待在爭執中找到自己存在的重量。
暗謀報仇的科技業財務長-莊文森|目的:錢
在職場鬥爭中意外敗下陣的莊文森前途令人堪憂。難以負擔的房貸,再加上孩子的高額教育費,職場失利連帶的生活品質驟降讓他不堪負荷。唯有錢才能推動一切!唯有財富才能再奪回大家對他的崇拜目光。
急需醫藥費的國文老師-簡老師|目的:錢
簡老師為自己因白血病受苦的女兒來參加這次的遊戲,希望獎金能支付昂貴的醫療費用。她飽讀詩書,熟記莊子寓言的意涵,然而在生命的殘酷面前,要執行莊子的豁達可是難上加難的。
被倒債的玻璃工人-尤智偉|目的:錢
替親哥哥作保的尤智偉欠下了一筆一輩子還不清的債務。他的未來昏暗無光,甚至連作夢的力氣也沒有。如果有錢,他便能不再害怕追債的電話響起,他才能再次相信世界。尤智偉來自社會底層,刻板印象地粗魯、荒誕、暴力,讓我想起寄生上流裡的一句台詞——「有錢的話,我也會很善良」。
劇情內容
這場名為莊子兵法的遊戲共五個關卡,每道題僅以莊子的寓言作為提示,時限內解出謎題者可前往下一關卡,並挑選可繼續留存遊戲的夥伴。最終於遊戲中存活的人,可平分總額一千萬的獎金。
第一道題:無題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莊子.齊物論〉
遊戲開始後,六個參賽者進入一密閉空間。後方的樓梯有扇紅色的門,而下方高低錯差錯落著書桌、上下鋪、醫院的整排座椅、光鮮亮麗的衣櫥、華麗的旋轉木馬、高級的電腦桌。每件物品都來自於六個參賽者的生活,代表著他們的人生困境。
關於遊戲的第一道題是六張空白的紙,沒有問題便沒有答案。寓意人生的萬般困擾宛若是無中生有,萬事皆能以各樣角度解釋、解讀之。
第二道題:將手搭在最不快樂的人肩膀上
「惠子曰:子非魚,安之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莊子.秋水篇〉
在這關卡,六位參賽者紛紛說起自己最難過的事,設身處地地理解,每個人的人生都無奈難解,然而「感同身受」這一詞彙實則是任誰也無法抵達的境界。唯有真實經歷者,才能真正感受到真正的苦痛,因此比較彼此快樂是不可行的。玩世不恭的富二代Alpha在此關卡露出心中脆弱的一面,每回訕笑都是隱藏心裡的苦痛。因為金錢不是他在遊戲中所追求的,刺激才是,因此他以自願方式開密室逃脫遊戲的人。
第三道題:選出最無用之人
「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無用之用也。」 ——〈莊子.人間世〉
在這道題中,六位參賽者需在彼此之中選出最無用之人,並對之開槍。但有用或無用又該如何判定?
這題為莊子「齊物」思想的討論,當人們自我意識具象化,以是非、好壞、有無用處等主觀傾向看待外物差別,即會產生價值偏誤。莊子的哲學理論認為,面對世間萬物變化萬千的世界,打破以自我為中心的精神限制,才能達到萬物齊一的境界。
因此沒有人是無用的,這題的解方是對空鳴槍。
而劇中的氛圍也在此出現激烈的爭執變化,槍枝激化彼此的火藥味與矛盾。莊文森在此關露出獨裁又霸道的真面目,擦槍走火之下意外下線。
第四道題:化解老天爺給你的痛苦
「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 ——〈莊子.養生主〉
進入這個關卡,密室空間裡傳來星期五妻子外遇的叫床聲、簡老師女兒求死的呼喊、小艾孩子的哭聲、向尤智偉追債的電話聲。除此之外,從天而降的四座蠟像也呼應著參賽者們各自的苦痛,並以「化解老天爺給的痛苦」為題展開討論。
化解苦痛的姐方式消除痛苦的根源,這讓人想起證嚴法師所說的「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痛苦不能視而不見,唯有正視、面對、接受,才能真正走向放下。問題解決之關鍵鑰匙不在他人手上,而是端看自己是否能看開並放下。
第五道題:何謂至樂逍遙
「莊子妻死,惠子吊之,莊子則方箕踞鼓盆而歌。」 ——〈莊子.至樂篇〉
莊子在妻子逝世之後,並未在喪禮上哭泣悲傷,反而且著瓦盆唱起歌來。莊子視生命所經歷的一切為體驗之歷程,要達到至樂逍遙的境界並非選擇死亡,而是選擇放下——脫離世間既定印象所禁錮的行為意識,就像最後小艾選擇離開這場遊戲,走向高處的大門才意外發現那扇紅色的門一直都從未上鎖,只是他們開門的方式錯了。
原來門一直沒有鎖,只是開門的方向錯了。
也許,人生換個角度觀看,難題都不再那樣困難。
當你無法逃脫,只能選擇灑脫
當生命陷入無解難題,宛若置身在窒息密室,四處碰壁,難以脫離。《莊子兵法》的故事緊湊,以人生中常見的矛盾不斷堆疊成就這場戲劇。
飾演小艾的演員蔡燦得受訪時曾表示,《莊子兵法》是一齣所有演員獲得角色後,都會緊抓不放的戲;節奏快、內容豐富、細節到位,是一齣演起來非常過癮的戲,而且在每一次的演出中,演員們也能反覆重述莊子思想的過程中獲得新的人生觀點。
而且這齣戲115分鐘,全程無休息時間、使用同一場景、演員全上,幾乎可說無轉場空間。這樣的表現方式對演員來說是非常吃力的,甚至連喝口水、喘口氣、轉換心情的時間也沒有。也許導演就是希望透過這樣的加壓方式,讓表演的層次不斷堆疊,再分階段燦爛引爆。尤其是簡老師、尤智偉幾乎整齣戲都情緒滿檔,我想他們下戲時應該都已耗盡全身力氣了。
另外,關於密室的意象,編導黃致凱在《莊子兵法》同名書中提及「人生密室不會只有一個,終其一生,隨著我們面臨新的課題,就會出現不同的密室。在不同密室間轉換,劇情雖然黑色,但心情可以幽默以待。」
編導黃致凱將幽默的細節藏在戲劇中許多小地方:開錯方向的門、戲劇角色意外的彼此關聯、言詞交鋒中精彩火花。除此之外,戲劇名稱《莊子兵法》也十分值得玩味;莊子崇尚無為,而「兵法」一詞本就的帶有規劃意味,以無為作為應變措施,是有趣又戲謔的反差。
後記
此次購票入場的時機點恰逢疫情大爆發,臺北表演藝術中心甫試營運,大劇院裡人潮稀稀落落。我座位右後方的觀眾將雙手倚在前方的椅子上,枕著頭,以最舒服地方是觀賞戲劇。我想她和我應該截然不同的;她是熟悉劇場的人,她期待的熄燈之後,舞台上的一舉一動將會帶她前往另一個未知的世界。《莊子兵法》是我首次在臺灣進戲院看舞台劇,當場燈熄滅,舞台亮起,故事工廠519場次演出映現在頻幕上,我想我漸漸能明白劇場迷人之處了——每一場次的演出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是一場僅屬於當時所在人們的精神時光屋。下一次,我也會枕著頭,找個舒服的姿勢,開啟旅程。